Xiu Lairong: A Defense of "Losing Jingzhou Carelessly" “大意失荆州!”是一句颇为流行的成语。甚至变成了解释由于疏忽而造成失败的同义词。在网上可以查到对这句成语的注解是四个字:骄兵必败。这句话来源于东汉末年“三国”纷争时期,事关一位名叫关羽的人。
那是建安二十四年(公元219年)夏天,镇守荆州的汉将关羽为实现大一统目标,起兵北伐曹魏,虽然取得了水淹七军、擒于禁、斩庞德的胜利,但因荆州被东吴偷袭而兵败麦城,被俘不屈惨遭斩首。
荆州的失败对蜀汉集团造成严重后果,首先是张飞虐待士卒被部下杀害。刘备起兵报仇,却被火烧连营八百里,不得不在白帝城托孤后饮恨身亡。蜀国从此一蹶不振,最终于公元263年被曹魏所灭。
历代研究三国的专家学者都会把荆襄之战与蜀国灭亡联系在一起,特别是在南宋以后,由于“帝蜀寇魏”的观念逐渐形成,人们对关羽荆襄之败莫不扼腕惋惜,甚至有看到关羽死后不愿再读《三国演义》之感慨。
在南宋儒家看来,尽管有东吴偷袭,就关羽的本事来说,守住荆州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荆州最终还是丢了,那是因为关羽“大意”了。这里,既是为关羽惋惜,也有为关羽开脱之意。孰料,历经千年传承,这句话变成了“骄兵必败”的典故,荆襄之战的失利,也变成了一个由于“大意”而失败典型的战例。
“骄兵必败”是真理,荆州被袭是事实,因此,关羽由于骄傲自大而失败的帽子戴了一千多年,看来是摘不掉的。
但是,历史总是在进步的,随着新资料的发现,随着新事件的发生,我们有可能、也必要对这一段重要的历史做出重新审视,其目的,就是要为“关羽大意失荆州”声辩。
事情的原委要从2001年说起。那一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台湾民主基金会、世界龙冈亲义总会在河北涿州举办《中国历史文化中的关羽》学术研讨会。邀请被誉为国内乃至世界‘研究关公第一人’的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的研究员胡小伟先生参加。
在准备发言的学术论文的时候,胡先生翻阅了大量的历史资料。其中,北京扫叶数字科技公司的著名学者栾贵明先生和田奕女士为其推荐了一部《宋书——乐志》尤为重要。书中辑存了一批三国时代魏、吴、晋等国军歌的歌辞。其中,有一首吴国的‘鼓吹曲’名叫《关背德》。听这歌歌名,你就会知道,这是一首贬损关羽的歌。如果判断不误,这首歌应当出现于荆襄之战不久,是研究孙吴有关偷袭荆州,击败关羽,彻底改变三国政治和军事格局的第一手参考资料。
奇怪的是,这样重要的史据材料虽然编进了《四库全书》,但却无人引用它,成了名副其实的‘沧海遗珠’。
《关背德》歌词中有这样几句话值得注意:“关背德,做鴟张,割我邑城,图不详。称兵北伐,围樊襄阳,嗟臂大于股,将受其殃。巍巍吴圣主……亲任吕蒙……大聚郢都,虏羽授首,白蛮来同,盛哉无比隆。”
‘鼓吹曲’是当年军中鼓舞士气的军队歌曲,这个歌词开头就说关羽‘背德’‘鸱张’,这不是对待‘盟友’的态度。无疑,孙吴早就把关羽当成了敌人。
关羽领兵北伐是打击被称作‘汉贼’的曹操。可是,孙吴却担心‘臂大于股,将受其殃。’这几句话足以证明,孙吴是由于担心关羽北伐节节胜利,乃至‘威震华夏’而采用偷袭的办法夺取荆州,并置关羽于死地,绝非是仅仅因为关羽“破坏”了孙刘联盟,或是其它。
关羽不同意把女儿嫁给孙权的儿子,还有辱骂使节的事情,充其量是孙刘联盟中的摩擦。摩擦,是任何联盟中都常见的事情。公平地说,关羽的这些做法可能“不利于”孙刘联盟,但许多人不约而同的把这些摩擦‘上纲’到破坏孙刘联盟的高度,不能不让人感到诧异。我们有理由反问,孙权真想跟关羽做儿女亲家吗?显然不是。正是演出了求亲被拒,使者被骂的好戏,然后再大肆宣扬关羽首先破坏了孙刘联盟,才使得孙吴偷袭荆州,将其斩杀。这一切不过是孙吴的政客们在得势之后,反咬一口的宣传伎俩而已。
孙刘联盟在赤壁之战期间是相互倚重,双方都献出了不少真诚。但是,刘备不断坐大,取得了占领益州和汉中的优势后,正是由于孙吴偷袭荆州,挽救了曹操必败的结局。‘虏羽授首’彻底破坏了孙刘联盟和刘备‘恢复汉室’的计划,所以,宋儒把孙权也说成是‘汉贼’,是有其道理的。
孙吴军歌《关背德》的发现,是近年来关公文化研究的一件大事,它至少告诉了我们这位‘巍巍吴圣主’偷袭荆州的真实原因和目的,对洗刷泼在关羽身上诸如破坏孙刘联盟等污垢,起到了清洗剂的作用。
孙吴军歌《关背德》说清了孙权偷袭荆州的真实目的,但无法说明那个年代太多的纠葛。
孙权发动偷袭荆州之战除了说关羽破坏孙刘联盟之外,还有一个看似响当当的理由,就是荆州是刘备是在生存困难时期从孙吴手中借去的。后来刘备占了四川和汉中还赖着不还,孙吴无奈不的不用计谋夺取。
刘备到底借没借荆州?
首先,要确定一个事实,荆州的主权到底属于谁?
要是说到‘借荆州’,我们要问一句话:“荆州何时归属过孙吴?”
一句话难倒无数学者。
是啊,三国纷争,地形、地势、边界、管辖永远是头等大事。《三国志》和《华阳国志》也都当做重点来写,可以让我们对当时的地界和管辖权有一个较为详细的了解。譬如:在争夺三郡的时候,吴蜀双方议和确认:以湘水为界,长沙、江夏、桂阳属吴。南郡、零陵、武陵属蜀。荆州属蜀毫无争议,怎么又出来个‘借荆州’呢?
至少,在陈寿写的《三国志》中,没有‘借荆州’的说法。这是很重要的反证。如果真有‘借荆州’的事实,甚至是孙刘两国交恶焦点,《三国志》不会丢掉这一笔。清代乾嘉派学者赵翼经过考证认为:“‘借荆州’之说,出自吴人事后之论,而非当日情事也。”
为什么会有“吴人事后之说”?怎么一直听不到蜀人的事后之说?
有一个事实大家不要忘记,蜀国比孙吴提早灭亡十七年。
灭亡的蜀国已经没有话语权,而孙吴还有十七年的时光,十七年‘有多少事,可以从头来过?’,十七年,有多少话可以再说从头?”
就像在斩杀关羽之后,说关羽‘背德’、‘鸱张’一样。看来,孙吴自知理亏。在这场战役之后,做了大量颠倒黑白的的狡辩。正如赵翼所说:“此则吴君臣之狡词诡说,而‘借荆州’之名遂流传至今,并为一谈,牢不可破——此耳食之论也。”
弄清了荆州的归属,再说关羽是否是‘大意’失荆州。
据胡小伟先生考证:关羽在举兵北伐之前,曾对荆州防务做了周密的部署。说明他并没有对东吴的“亲热”放松警惕,也没有被陆逊的大肆吹捧冲昏头脑。他先派糜芳、傅士仁守江陵、公安。又在附近沿江设立了像长城‘烟墩’一样的‘屯候’。以便在紧急情况时传递信息。再加上公安、江陵的内、外套城,至少,关羽在荆州共设了四道防线,防备不谓不严。
面对四道防线,再说关羽‘大意’,总感到有些说不过去。
“兵者,诡道也”这是孙子兵法开篇的第一句话,为了夺取胜利,一切都可以‘无所不用其极’。但是,孙刘两家毕竟是联盟关系。纵观史书,哪怕是‘春秋无义战’,在两国联盟期间,像孙吴这样先是吕蒙装病,然后用陆逊去麻痹关羽,然后再从内部策反,再化装偷袭。这样卑劣而又阴险的战例,前所未有。也可以说,偷袭荆州,开创了联盟的国与国之间背信弃义的先河。
日本人偷袭珍珠港,是一个极为卑劣的战例,虽然他利用地球时差耍阴谋,他还是在开战后一小时递上了要向美国开战的通知。尽管这样,罗斯福总统在向日本宣战的时候,第一句话就说:“我从来没见过这样一个卑劣、无耻的民族。”
说到了珍珠港,它也是历史上一个被偷袭的战例。美国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日本人偷袭,主力战舰全部被击沉,其损失比失荆州大了不知多少倍。谈起这场战役,几乎异口同声地说是日本人‘偷袭珍珠港’。奇怪的是,怎么没有人说美国人‘大意’才挨炸的呢?
如果把这两个战役相提并论,关羽在荆州设了四道防线,而另一个是美国人毫无警觉,两个地方都是被人偷袭,评价为什么大不相同?毫无戒备的美国人被偷袭,炸的元气大伤。可是人们一致公认,罪在偷袭者。而设了四道防线的关羽却被说成是“大意失荆州”,还被说成是“骄兵必败”,“罪”在关羽。这样的评价道理何在?公允何在?
这几年,还有一个奇谈怪论惹人注视,那就是关羽之死是中了“借刀杀人计”,“诸葛亮借荆州杀关羽”的文章不时出现在报刊和网络。这些文章无不认为诸葛亮有意不发兵救关羽,就是故意致关羽兵败身死,甚至认为诸葛亮同关羽有很深的矛盾。关羽跟刘备也有很深的矛盾,荆州之役关羽战败,蜀国不发兵救援,刘备才是谋杀关羽的黑手云云。
甚至有的文章还抬出了‘国学大师’章太炎,说他也认为“诸葛亮是法家,用类似萧何除韩信的方法,假借吴国之手除掉关羽,以免刘备过世之后无法驾驭此人。因关羽“世之虎臣”、“功多而无罪状”,无法轻易除去,因此诸葛亮“不惜以荆州全土假手于吴人,以殒关羽之命”
这样的贴子也能流行,只说明它迎合了人们的猎奇心理。当然也有人予以驳斥,由于陷入以事论事,显得力度不足。其实,只要稍加思索,便会看出,不论是所谓“借刀杀关羽’之说,还是诸葛亮‘不惜以不惜荆州之土假手吴人,以陨关羽之命。’的观点,都是毫无根据的胡猜乱想。
因为所有持此观点者,都想像关羽一旦回到城都,会和许多人一样朝九晚五在朝为官,凭老资格飞扬跋扈,无人能管得了他。‘功多而无罪状’无法轻易除去。成了罩在刘备和诸葛亮罩在头上的一块乌云。
这是关羽吗?
要说到关羽到成都要干什么?我想刘备和诸葛亮都是再清楚不过,因为这两人都非常了解他。他们相信,一个敢于“刮骨疗毒”的关羽只要喘过气来,绝不会登朝参政。他要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领一支精兵重新杀回去夺取荆州,甚至也可能抬上一口棺材。在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这才是关羽的性格。
就算他不愿意杀回去,诸葛亮只要‘激’他几句,他也会拍案而起,领兵出发。这才是关羽。
如果关羽重新夺回荆州,将扩大蜀国的声威和地盘,还得让在那里长期镇守。如果他战死疆场,也是为国捐躯。面对这样的关羽,还要‘借刀’杀他,那样的刘备和诸葛亮,岂不是一对脑残?
因为近百年来割断了历史,许多人对三国时期情势不甚了了,既不了解关羽性格特点,也不了解刘备和诸葛亮的人格和智慧,才会发此谬论,以哗众取宠。
而今,随着历史材料新的发现,围绕着荆州的得失和关羽之死,驳斥某些‘狡言诡说’,拨开历史的疑团和迷雾,还原历史一个真实和公道,应当成为我们的责任。
(2015年1月28日来源于作者本人)